一句送不出去的祝福.....

2009-05-10

已經三年了～第三年過著沒有媽媽的母親節對你的思念……沒有因此而減少過！
今年～第一次過自己的母親節但是，沒有感到特別的喜悅～ 

永遠忘不了…..三年前的耶誕夜，接到家人電話：媽～住院了！你快點來～～～～
匆匆忙忙拉著老公，奔向醫院，還搞不清楚狀況的我們～
看著病床上”傻笑的你”心急如焚的我，拉著你的手…追問：怎麼了？怎麼了？
而你～～只是笑笑說：沒事～沒事～醫生只是要我住院觀察！
看著姐姐不安的神情～就知道，沒那麼簡單！

找了機會，跟著姊姊步出房門外，姐姐的眼淚已經不聽使喚的崩堤～哽噎的說不出話來！
媽到底怎麼了？你快說呀？快說呀？
醫生說：媽肝癌末期了～～
啥？你說什麼？這是怎麼回事？為什麼會這樣？是不是搞錯了？不可能？
一大堆的問號，擠爆了我的腦袋～～～

看著你一字一字勉強的說出口：媽今天打電話給我，哭著跟我說：醫生要她馬上住院！要我趕來～
我到醫院，醫生就罵我：你媽之前就有肝病了，你們都不知道嗎？
姐：知道～但是，她都有定期回來做檢查不是嗎？
醫生：檢查？她不知道多久沒有回來找我檢查了？你們這些小孩是怎麼照顧的？
姐：怎麼可能？媽說他都有回來複診，還說有定期吃藥！
醫生：她都只回來拿糖尿病的藥劑，根本沒有來看肝病～
姐：那…..現在怎麼辦？？
醫生生氣的說：怎麼辦？全身都是黃疸，病情已經惡化了～就只能等死了啊！
姐：那……還有多久的時間？
醫生：她現在只是在耗時間，你們隨時都要有心理準備了～

聽完了轉述………
再也忍不住即將崩堤的淚水…..跑到了窗邊宣洩～～～就怕病房裡的母親聽見！
姐跑到我身邊，拍拍我說：先別讓媽知道！
勉強的點點頭，止不住的淚水….擦了又哭,哭了又擦….好不容易，整頓好自己的情緒～重新回到病房裡….
迎接的是，母親頑皮的笑臉問說：你們在外面講什麼悄悄話～不讓我知道呀！
拉拉她瘦弱的手，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：講你的壞話啦～為什麼你都沒有乖乖看醫生？
媽委屈的說：啊～醫生一直要叫我要開刀，哇ㄟ驚啦！也驚你們會煩惱啊～
當晚，弟弟留下來陪母親過夜～而我，早已躲在老公的車子哩，痛哭失聲…………

多年前，媽因為捐血感染了Ｂ型肝炎（當時沒有拋棄式針頭），引發肝硬化的狀況發生！
病情嚴重時，醫生曾經說：要切除脾臟才能制止繼續惡化～
治療當中，發現媽白血球過多，加上糖尿病，如果進行大手術，血不易止住，容易引起內出血！
機率50％　成功可以改善病情，失敗…就會到天上當小天使～
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次的，家庭會議討論，多少的掙扎….沒有人願意冒這樣的風險！
媽非常恐懼的害怕開刀，不斷的告知我們～她有多害怕…..
並一再的保證，會乖乖吃藥控制，會乖乖的打針(胰島素)，會乖乖的看醫生～

都怪自己……忙於工作，沒有陪她看醫生～
都怪自己…..太不了解母親的個性～
都怪自己…..沒有注意到她日漸消瘦的身軀～
都怪自己…..沒有注意到她泛黃的皮膚～
都怪自己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.

每日去了醫院探望她，回到工作崗位，同事們的關心問語：你媽還好嗎？
我就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，淚水崩堤……根本無法工作！
遞了辭呈…..回家整理了行李，跟老公，婆婆表明，要先搬回娘家住，照顧母親～不管剩下多久的時間……

替母親辦了出院，上網查詢各大名醫的資料，問遍各個管道，清早排隊掛號，不管花多少錢？多少時間？就為了找出一絲希望！
算是老天爺給我們的逞罰嗎？為何所有的答案都是一樣的～
無法做治療，化療只會增加病患的痛苦….於事無補~
多花點時間陪陪她吧…….看她是否還有什麼心願未了？
她現在已經是在跟時間賽跑，你們要隨時都要有心理準備～
你們可以參考一下”安寧病房”給病患一個寧靜的環境….
好了～～～不要再說了….不想在聽了……這些通通不是我們想要的答案跟結果！
不知道求了多少的宮~~~拜了多少的廟宇…..聽了多少的偏方~~~為的就是..一絲絲的希望！

媽發覺了我們的異樣，不斷追問我：醫生有說…我還可以吃多久嗎？
這天，開了家族會議，終於…決定忍痛將病情告知母親～
因為，怕她有心願未了～想掌握她人生最後的階段！
圍在親娘的床邊，忍住淚水….將實情緩和的告知她～
她出乎意料的勇敢～沒有留下一滴眼淚……..讓我們的心..更痛了！
最後的心願～希望能看到唯一的兒子結婚！希望走後，把老爸接回家住～
講到她生命中最愛的男人＂老爸＂～淚水就永無止境的流下來．．．

有天….鄰居的告知，說有位ㄚ伯跟媽的狀況很相似，吃了草藥….如今依然活的好好的～
媽趕緊把這訊息告知我們，撥了電話，問了詳細的狀況！
得知．．阿伯有做化療，有開刀治療，所以有遏止住病情惡化….
媽知道這個結果後，失神的喃喃自語走回房間…要開刀喔，我又不能開刀，醫生說我開刀會危險．．那怎麼辦？沒有救了嗎？
看著她落寞的背影～～～她是多麼的想活下去！老天爺～～你看見了嗎？

在家陪伴媽媽的日子，每天看著她，吃飯前.. 拿針筒扎自己肚皮，打胰島素～

吃飯後..拿針刺自己的手指頭測血糖，分配好藥量，叮嚀著她吃藥~~難道...這就是她的生活嗎?
多想跟媽媽說：不要再打針了，不要在測血糖了，不要再吃藥了，想吃什麼就吃!
好好舒舒服服的過日子，不要再折磨自己，但是...我說不出口~~
因為...這樣好像就放棄她~可是，真的好捨不得~~~

這天...媽突然問我:尾牙什麼時候？我翻了翻農民曆說：尾牙還沒有到啊？怎麼了？
媽說：啊～沒有啦！想說你弟弟去年開店當老闆，有請我們吃尾牙～只是突然想起來..

接著...我幾乎24小時，寸步不離的跟她在身邊，清晨陪她去散散步~~到鄰居家串串門子.
當朋友看到媽的臉色不太對，我也只能在身後使使眼色，希望他們不要過問~
因為..媽不喜歡人家擔心她~就連親戚也不能說~
我只能默默守著她...睡在她的對面房間裡，房門不敢關.只要她一起床上廁所!
我就跳起來...聽聽她的動靜~就怕她哪一天"倒下"...
媽還會俏皮的，故意跟我玩躲貓貓，再偷偷的走到我房門口...
笑著說：我沒事啦～你趕快睡覺！我不會偷跑啦～

漸漸的..媽的意識越來越模糊，不斷的重複做一件事情，問同一句話，也不太認得人!
事情不妙了...趕緊通知媽的兄弟姐妹來看她，看到阿姨舅舅們，握著她的手，泛著淚光....
質問她：為什麼生病都不說？都不要我們這些好姐妹了嗎？
再質問我們這些兒女，為什麼媽媽病的這麼嚴重才要告訴她們～
萬一哪天真的見不到她最後一面了，怎麼辦？
我們只能說：媽不想讓你們擔心～只好隱瞞....

接著...看到意識模糊的媽，準備打胰島素的時候，酒精棉片擦在右邊肚皮.. 針卻扎在左邊肚皮~
只好自己鼓起勇氣學打針...捏著她泛黃薄薄的肚皮，扎下去..她已經無知覺了!
再看著她測血糖，不知道扎了幾針，手指頭就是已經擠不出血滴...看著她氣餒的神情!
忍不住..搶下她的血糖機，騙她說：這個已經壞掉了～不用再測了....
抱著她....心裡不斷的說：不要再打針了，不要再吃藥了，不要再受苦了！

然後接下來的日子，善意的告知她，咦島素的藥劑沒了喔！藥也吃完了～血糖機壞了！
開心的她...不再忌口，像個孩子一樣，會突然想吃什麼就說~
我們姐妹們，總會在第一時間找尋她要吃的東西，看著她滿足的神情~
漸漸的...她的胃口越來越小，直到...不願意再進食～

這天...媽又問：尾牙什麼時候？大姐回她說：後天就是尾牙了～怎麼了嗎？
媽說：好想吃卦包喔！大姐說：想吃卦包不用等尾牙，我今天就準備給你吃！
今晚....媽把一個完整個卦包吃下肚，也是她最後的一餐....

晚上，我上樓洗個澡，交代妹妹注意媽的狀況！
洗到一半...聽到樓下傳來玻璃的碎聲，拿著來不及穿好的衣服，衝下樓!
看見..妹妹正搶下，媽手上破碎的漱口杯，正往嘴裡送....
趕緊跟妹妹...扶著她躺到床上去，媽已經昏迷了～～～

守在她的床邊，不斷的跟她說話，為的就是...希望能再聽她說一句話!
半夜...姐姐來接手，要我去休息....我只能躲在隔壁房裡，抱著老公痛哭~~~~
天亮了....所有的親朋好友來看她，她什麼也沒吃，也無法說話，只是不斷的起床上廁所~
我跟姐姐，攙扶著她～～來來回回，不斷的上廁所...
傍晚....看到媽不斷的呻吟～表情痛苦的掙扎.....
在想說:要不要帶媽去醫院打止痛針，詢問她的意見~
只聽她回答：無愛啦～～不管我們怎麼說：她就是不肯去醫院～
最後請老爸出面：我們帶你去醫院打止痛針好不好？打完就回來～不會把你留在醫院裡！
媽終於說：後啦～～後啦～～接著...趕緊叫了救護車~~~拜託老爸跟弟弟跟隨媽媽上救護車~
因為...這是她生命裡最愛的兩個男人~

到了急診室....醫生照了照超音波，告知我們：媽已經在彌留狀態...隨時都會走…你們要有心理準備~
而且肝病的患者，在末期會引發肝爆裂，或是腹部水腫...
但是，媽全都沒有這些狀況!算是很不錯了~也許是老天爺給她的福報吧~
躺在急診室的病床上，用盡僅有的力氣..努力掙扎的想爬起來...
不斷的喃喃自語說：無愛啦...無愛啦...啊沒啦..啊沒啦..要回家..回家..
突然引起心中一陣冷顫...莫非….有無名的力量想帶她走，而她卻抗拒著～
不......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！！！
趕緊辦了手續，叫了救護車.....拿了止痛藥，帶她回家～

今晚...我逼迫大姐去休息，我告知她說：輪流照顧，今晚我守夜...
誰都不能倒下去，因為...我們還要陪伴媽媽抵抗病魔~~~~
請弟弟睡在媽的身邊，以防有什麼狀況!可以協助~~~~~

這一夜....卻成了我人生當中~~永遠也忘的不了的回憶...
也許是止痛藥發作，讓媽安詳睡了好一會兒.....
仔細祥端她的臉頰，摸摸她的臉，整理她的頭髮，拉拉她的衣服，握著她的手...
眼神一刻也不敢離開她的視線，沒多久....就聽到她的呻吟~~
不斷的翻身....雙手一直舉高高~~~~
不......誰也別想帶走她～用盡我全身的力量，把她的雙手壓下，塞到棉被裡～
不知道壓了幾回合，我跟媽努力的抵抗著，幫她翻身，不斷的呼喊：媽...我在這裡，不要怕~
隨著她痛苦的神情，我投降了....
心裡默許著：老天爺...如果你真的要帶走她，就快吧！不要再讓她這麼痛苦了～

清晨....急促的電鈴聲響起，是大姑姑從台南坐夜車趕上來看她！
大姑姑把媽扶起，大聲呼喊她的名字，想把她叫醒來....
接著看到媽吐吐舌頭..心想~不妙...她該不會想咬舌自殘吧！
趕緊叫弟弟去叫醒大姐，大姐匆匆的下樓來～～
沒多久....聽到媽叫了一聲:啊~媽走了~~~這次真的走了....
不管....大姐，弟弟，我，畫破喉嚨的嘶喊著：媽～～媽～～媽～～
你卻再也聽不見我們的聲音，你睜大雙眼～彷彿許多未了的心願！
打了個電話給老公，一句話也說不出口，只聽到手機裡傳來的聲音：我知道了～
而今天，正好就是尾牙....莫非～媽早已暗示我們，但是….誰也不會料到，這就是她離去的日子…..

第一次親眼目睹，最愛的人離去....我沒有哭~~~我哭不出來!!
靜靜的...拿毛巾幫你擦身體，換上你生前交代的衣物，大姐替你畫上漂亮的妝~
大舅舅，爸爸，來見你最後一眼，幫你闔上眼....你的臉，是如此的安詳～
沒有痛苦的表情，沒有皺眉頭....像熟睡般的小孩！
我捧著你的臉，親親你的臉頰，摸摸妳的頭髮......我依然沒有哭~
因為....我知道，你只是累了...睡著了....不想要人家吵你...你的體溫還是熱的...

直到....禮儀社的人員，拿了一的黑色大袋子，想把你帶走的那一刻....
不～～～～～我崩潰了......心裡吶喊著：我媽只是在睡覺，你為什麼要用袋子把她裝起來～
但是....痛哭的我，嘴裡一個字也發不出來，不管眾人的拉扯~~
我追跑著....抱走你的人，不斷的拉扯袋子，要他們把你還給我~~~~
跟上了車，要前往你另一個床(冰櫃)，看著後方的妳....
氣的痛哭...不斷的狠狠槌著椅背，哭喊的：為什麼會這樣？我不要啊～
下了車，追著你最後的蹤影....直到你被抬上冰櫃的那一剎那.....
我用盡所有的力氣，去抓著你的袋子...說什麼..也不肯放手~
依舊敵不過眾人的拉扯.....只能眼睜睜的，看著你被推進冰櫃~

禮儀社的人員，帶領我們到休息室，每個人都放聲大哭～～～
激動的我....被老公緊緊抱住....我不斷的抗拒～想衝出去找你....
不斷的說：今年是我結婚第一年，過年都還沒有回娘家～
為什麼？第一年要回娘家，卻沒有媽媽......我不要啊}}}}}}
你聽見了嗎？你聽見了....我們有多麼的不捨嗎？

守在靈堂前，為你摺著蓮花...元寶...衣物...講好~要把妳留在家裡過完新年!才要送走你~
縱使....今年的年夜飯，只能在你的碗裡插著香，我們也要陪伴著你吃！
默默摺著蓮花，一朵接一朵....突然覺得～～人生已經失去了目標！
我不知道？要為誰而活.....兄弟姊妹各有自己的家庭~
而我的另一半，有愛他的家人...可以陪伴他~.
但是，媽是孤單的....她是孤單一個人....好想去陪她...好想跟她作伴!
爸發現我的神情不對勁...默默的走到我的身旁，問我怎麼了?在想些什麼?
我哭著說：我要找媽媽，我要看媽媽...
爸說：媽媽在這裡啊！想她的話...燒燒香....跟她說說話！
不....這不是我要的～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....

回到了家，打開了電腦，默默寫下了遺書.....和想交代的事情~
也許老天爺聽到了我的心聲～～～～
我夢見了媽媽.....我開心的大叫，緊緊抱著她，不斷的對她說：對不起～對不起～是我不好，是我沒有好好照顧妳！
媽什麼話也沒有說：只是開心的笑了笑，摸摸我的頭，她的笑容...是那麼的快樂～
我知道...她解脫了~~不用再受病痛之苦，我看到了外婆...媽媽最想念的外婆~
媽媽牽著外婆的手，離我而去.....她找到了，她找到她最想念的外婆作伴！
接連著幾天....同事的造訪，朋友的不斷的來電問候與開導~
讓我...慢慢釋懷～～終究沒有做傻事.....

過了半年...你派了小天使來陪伴我，讓我生活上有了重心～
我知道...你怕我孤單，怕我寂寞～～怕我胡思亂想.....
就給了我一個"調皮搗蛋"的小公主，讓我生活有了目標～
讓我有責任....去愛護她，忙得讓我沒有空，去胡思亂想...
媽....謝謝你～～～下輩子我願意再做您的孩子！！

寫完這篇文章，淚不知道流了多少.....
不想再回想這些痛苦的回憶～～～就是做不到！！
媽～我多想再為你親手切蛋糕…..
媽～我多想再抱抱你…..跟你撒撒嬌……
媽～我多想再聽你…唸唸我…..工作不要忘了吃飯
媽～我多想…再對你說聲：母～親～節～快～樂～
你聽見了嗎?

這是您臨終前..最後一次的合影~